【侨报记者粟裕12月24日北京报道】近日，湖南省邵阳市隆回县小学生把营养餐奶倒入水沟一事引发社会广泛关注。23日隆回县宣传部回应《侨报》称，学生营养餐供应企业即湘蜜乳业公司暂停供奶，并成立相关部门和奶业专家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对涉事企业进行调查，同时因校施策，制订营养餐临时配送方案。
“湘蜜”调制乳营养不达标 专家：改善营养作用并不大
中国学生饮用奶计划网目前公示的111家乳品加工注册企业中，并无湖南湘蜜乳业有限公司。根据产品公示的营养成分表，湘蜜学生奶并不是纯牛奶，蛋白质仅为2.4g。
《侨报》记者在网络上看到大量国家唯一定点学生奶生产企业宣传，律师表示违法违规。（网络截图）
2017年6月发布、9月实施的《中国奶业协会团体标准-学生饮用奶系列标准》规范了学生饮用奶标志、奶源基地管理规范和学生饮用奶生牛乳、纯牛奶、灭菌调制乳的标准，其中规定灭菌调制乳每100克的脂肪、蛋白质含量应分别大于等于2.9克、2.4克。
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产品加工研究所研究员吕加平表示，“湘蜜学生奶应该算调制乳，国内对于调制乳的定义就是所含的生牛奶或者生羊奶不能低于80%，经过加工、发酵、添加营养剂等工序加工而成的产品，剩下的20%成分并不只是水，还有一些营养剂、果汁等元素。”
隆回县教育局长黄胜军向《侨报》表示，按照湖南省财政厅、教育厅联合下发的文件，2018年学生营养膳食补助标准仍按每生每天4元确定。早先营养餐包含牛奶和鸡蛋，后有家长提出意见，说纯牛奶不好喝，学生们不喜欢，还有部分学生过敏，就改成了有各种味道的调制乳。
“学生奶在贫困地区对于家长和儿童来说，都不是那么受欢迎。”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儿童发展中心副主任赵晨接受《侨报》专访指出，一些调制乳学生奶不像我们平时喝的牛奶一样，味道特别淡，有些和“喝白开水”差不多。另外会发一些其他的饼干和零食，跟孩子的口味也不一样。
赵晨表示，事实上牛奶补给的营养所为一顿午餐来说十分有限，更不用说调制乳，改善营养作用并不大。在2015年国家当时的要求，有食堂条件的学校就应该是校内供餐，是对那种村小或者教学点，实在是没有条件的才可以发放牛奶且是标识认证的学生奶。
中国奶业协会信息中心表示，现阶段推广以生牛乳为原料加工，不使用、不添加复原乳及营养强化剂的超高温灭菌乳和以生牛乳为主要原料加工，不使用、不添加复原乳及营养强化剂的灭菌调制乳。截至目前，已有111家乳品加工企业和309个奶源基地完成“学生饮用奶”的注册备案，消费者可以在中国学生饮用奶计划网查询企业资质。
产品外观有”学生饮用奶”标识 涉嫌违规虚假宣传
2011年中国启动实施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改善计划，学生营养膳食补助资金由中央财政支付，每生每天4元。目前，供餐模式主要有食堂供餐和课间加餐两种。
其中，实施“学生饮用奶计划”的学校要严把学生饮用奶进校关，按照《国家“学生饮用奶计划”暂行营理办法》的要求，选用经国家有关部门认定的定点企业按照规定标准生产的、并在包装上印有“中国学生饮用奶”标志的学生饮用奶进入学校。
文件强调，要防止定点企业的不合格产品和非定点企业的乳品利用各种名目进入学校。含乳饮料不属于学生饮用奶，学校不得以实施“学生饮用奶计划”的名义统一组织学生饮用含乳饮料。
而记者看到在该产品的外观包装上还印有学生饮用奶计划标识，事实上该公司学生奶定点生产企业认证资格已于2015年8月到期。12月21日，湖南湘蜜乳业回应称，公司曾在2012年-2015年期间为学生奶定点生产企业。没有继续认证原因是，在2013年之后，相关部门不强制供奶企业必须由奶业协会认证。对于学生奶标识也过期问题，称“申请工作滞后了”。
中国奶业协会学生奶相关工作人员认为，“中国学生饮用奶”标识审核一直都在进行中，未经中国奶业协会同意，不得以国家“学生饮用奶计划”名义从事各种相关活动。涉事公司的外包装上写着“学生牛奶”，属于“打擦边球”的行为，协会将针对该公司官网宣传语以及产品宣传图进行核查，若违规使用专用标识，他们将会与公司进行交涉令其改正。
有律师认为，学生饮用奶有一个专有标识，加了个“学”字，如果没有经过授权是不可以使用的。湘蜜乳业网站还这么标着，而且说是湘中南地区唯一的国家指定学生奶生产企业，这是违反《广告法》的，涉嫌虚假宣传。它不是国家指定的生产学生奶的企业，网站标识是一个盗用、混淆的行为。
湘蜜乳业被质疑垄断营养餐 每年6000万采购中标
早在2015年，当地就有多位政协委员反映全县学生营养餐被一家企业垄断；2016年，也有家长在网络问政平台上发布长文，质疑“专供”隆回县300多所学校学生营养奶的生产企业没有“供奶资质”，所供“湘蜜”牌牛奶不好喝，很多学生直接将发的奶扔掉。
根据涉事企业所提供的“政府采购合同协议书”显示，湖南湘蜜乳业有限公司通过竞争性谈判的采购方式，获得隆回县2018年秋季学期至2021年春季学期三个学年营养餐采购及配送项目。
按采购文件要求，合同内容包括供应牛奶和饼干（蛋糕），该县2018年秋季学期至2021年春季学期三个学年度相关采购预算为人民币6667.8万元/年（其中学生奶4670.8元/年，饼干和蛋糕1997万元/年）。
这次招标采取了竞争性谈判采购方式。候选供应商有南山牧业、湘蜜乳业、金健乳业、皇氏集团等四家，其中南山牧业退出后剩余三家参与谈判。最终经专家团评审，湘蜜乳业胜出。
令人疑惑的是，在中国奶业协会8月14日公示的“2018年拟核准注册中国学生饮用奶生产企业（第十五批）名单”中，除湘蜜乳业外，其余三家公司均在名单中。
对于“湘蜜”为何能最终胜出，县教育局工作人员回应表示，招标结果是专家组按照严格程序评审出来的，对于招标结果，不管大小型企业，只要中标，符合供奶要求和质量标准，就会选择他们的乳制品。
湘蜜乳业有限公司负责人称，湘蜜是本地企业，每年给当地提供税收以及就业机会。“第一我们纳税，为当地培育税源，还拉动当地就业，吸收当地（人口）来就业，还进行了一些公益活动，资助贫困生，还资助过支教的老师，承担他们工资，做了一些捐赠。”
“现许多地方尤其偏远山区存在招标采购不透明、不正规的问题，涉及当地政府和企业的利益。”赵晨向《侨报》表示，在招标采购中，政府用什么样的企业，企业需要何种资质，都要自己把关。尤其是在比较偏远的县的时候，它可能招标的流程就没有那么严格，而且有一些地方为了保护地方的企业，或者是带动地方企业的发展，可能也会做这样的政府集中采购。有些地方给学生发一个面包，这个面包企业可能就是当地的企业，利用这种形式扶持它的发展。
《侨报》记者却在邵阳政府网站看到，文章显示，2012年8月10日，湖南省农业厅、省教育厅、省质监局等领导和专家组成评审小组，对湘蜜乳业的申报材料、生产现场、奶源基地、检测中心等进行评审核查，评定该企业具备定点生产学生饮用奶的条件。
食堂供餐是膳食补助的最好模式 如何推动当地政府落实成关键
对于贫困地区儿童来说，学校食堂供餐是营养改善计划的主要供餐模式，并不是供应学生奶。营养中餐也是现阶段最好的模式，既便于学校管理，又可以相对控制食品安全，有利于让学生吃得“放心”，有助于实现营养补助“全部吃到学生嘴里”。
为什么在全国一些小学还未普及？赵晨告诉记者，每顿4块钱国家的膳食补助是不够的，目前地方上面的做法，大多数地方政府在补贴，比如说像宁夏每人每餐补贴1块5毛钱，标准达到5块5了。其次，一些地方会收费，收费的标准每个地方都不一样，大概是每一餐从5毛到3块的收费标准，学生实际得到的标准就是4块5到7块这样不等。
“政府愿不愿意出钱补贴营养餐是一个很关键的因素。”赵晨表示，食堂运行成本谁来承担是个问题，包括人工费、煤水电等费用。如果100个学生配1个厨师，一个县如果有1万个学生，100个厨师一个月按1500的话，他要开10个月，那这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这些都是贫困县，有些也不愿意承担这部分开支。
事实上，在基金会“阳光午餐”项目监测的近万所小学中，只有5%左右还在实施学生奶的供应方式，其余都已实现校内供餐。隆回县委宣传部部长刘科棉回应称，县里已经决定由他牵头推进营养餐的改善工作。根据座谈会上反馈的意见，每个学校都开办食堂也不现实，由中央厨房来统一配送是大的方向。
隆回宣传部表示，对于有食堂供餐条件的学校，将采取统一食堂供餐模式替代牛奶等配送；对于尚无食堂供餐条件的学校，将马上集中采购有“学生奶”标识的学生牛奶替代。同时，要求学校在10摄氏度以下低温天气里，对有加热需求的学生提供加热条件。
参照国际案例，在印度、巴西或一些发达国家都是几级政府共同承担。赵晨表示，在贫困地区儿童膳食补助上，国家财政承担一年将近200个亿，而实际上落到地方每一个学生每一天配8毛钱的这个运行成本就够了。
2011年以来，教育部要求中央下拨的经费全部用于学生用餐，国家发改委累计安排食堂建设专项资金300亿元，现已有6.4万所学校完成食堂建设，采用食堂供餐形式学校比例提高至67%。对于如何让资金全都落实到每一位学生，有学者指出，“推动所有营养餐相关事务阳光化，涉及营养餐的所有事务要公开化，主动公开食品采购价格、带量食谱和资金来源、受益学生、供餐企业等信息，接受社会各方的监督。
在2015年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接受教育部、全国营养办委托，设立“阳光校餐数据平台”。通过互联网、大数据等技术，及时获取并公开国家的“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改善计划”政策落实的情况，提供数据分析及调研评估，客观、科学地反映“营养改善计划”对贫困地区学生的营养补充所起到的作用，并提出政策建议。
“因为对我们自己来说，觉得监测一百个县其实还不够，如果能建设到国家的试点的699个县是最好的。”赵晨对《侨报》表示，基金会在未来会加大呼吁，希望更多地方政府认识营养午餐的重要性，在膳食补贴和加入监测平台都能有所行动。（完）
